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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竹记

编辑|竹记

提起世界上凶杀率最高的国家，你会最先想到哪里？是出现过“哥谭市”故事的美国，还是将黑社会合法化的日本？

答案的结果，或许会让你感到惊讶：一个名叫作萨尔瓦多的中美洲国家，曾以每10万人中就有61人死于凶杀的概率位居世界榜首，是美国的8倍，日本的305倍。

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之际，当世界各国都在为疫情的到来而紧张不已时，萨尔瓦多的警察们却觉得疫情是一段他们可以庆祝的日子：原因是疾病的来袭，让萨尔瓦多的凶杀案数量骤然减少。2020年，萨尔瓦多记录在案的凶杀案数量仅有1322起，被萨尔瓦多警方称为“奇迹之年”。而萨尔瓦多凶杀案发生频次的最高历史记录，是每天62起。

然而，随着疫情的结束，凶杀案和黑帮再次在这个国家卷土重来：2022年，萨尔瓦多爆发大规模黑帮骚乱，萨尔瓦多官方开展了对黑帮的大规模搜捕行动。

从去年3月至今，已有6.6万黑帮成员被萨尔瓦多警方拘捕，但这个国家的人口也不过只有630万。这意味着，这个国家有近1%的人口都被关在监狱里。如此大规模的搜捕，让萨尔瓦多国内的正常生产和工作已完全陷入瘫痪。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萨尔瓦多一步步沦为了犯罪猖獗的“黑帮之国”？今天的萨尔瓦多究竟该如何走出困境？

从救世主眷顾的国家，到香蕉共和国

萨尔瓦多，是一个位于中美洲地区，面积仅有2.1万平方公里的国家。1524年，踏上这片土地的西班牙征服者瓦拉多赋予了这个国家具有祝福意味的国名：萨尔瓦多，在西班牙语中是指“被救世主眷顾的地方”。

正如萨尔瓦多国名的寓意那样，萨尔瓦多本国的自然环境非常优越：该国共有70%的土地被山地和熔岩台地覆盖，这让萨尔瓦多的土壤十分肥沃，适合种植经济作物。而毗邻西太平洋的地理位置，让萨尔瓦多虽然位居热带，但气候却格外凉爽宜人，年均温仅有17℃——25℃。

但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萨尔瓦多优越的地理位置，让它在近代成为了世界各大地缘强国竞相争夺的对象。

公元16世纪——公元19世纪初，萨尔瓦多处于西班牙帝国的统治之下。西班牙帝国崩溃后，萨尔瓦多又成为了墨西哥帝国的一部分。在墨西哥帝国衰落后，萨尔瓦多又短暂并入过中美洲联邦，直到1841年萨尔瓦多人才成立了属于自己的共和国。

但令萨尔瓦多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自以为独立建国，终于成为自由之身的那一刻，却正是整个国家人民噩梦的开始。由于萨尔瓦多的自然环境十分优越，非常适合种植咖啡这种经济作物，因此萨尔瓦多在独立之后不久便很快遭到了帝国主义的觊觎。

而在当时，最眼馋萨尔瓦多自然环境的帝国主义国家：正是美国。

1823年，时任美国总统门罗提出了历史上臭名昭著的“门罗主义”，以“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这一口号，将整个拉美变成了美国自己的后院。

与英法等老牌殖民主义国家不同的是，当时军事实力尚且薄弱的美国更喜欢用经济控制一个国家：19世纪中叶，美国开始向萨尔瓦多投注大量资本，扶持当地的贵族地主来帮美国收拢土地资源，种植咖啡。到20世纪30年代，美国资本占据了萨尔瓦多全部海外投资的25%，是萨尔瓦多经济最大的“股东”。

那么，在美国资本的“大力赞助”下，萨尔瓦多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答案是全国84%的咖啡出口，被萨尔瓦多25个贵族家族垄断。其中，每个贵族平均占据的土地就高达1000公顷。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萨尔瓦多数以百万计失去土地的流民，他们只能靠在地主的种植园里贱卖自己的劳动力，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1929年，美国爆发的经济大萧条严重影响了萨尔瓦多的咖啡生意。萨尔瓦多的地主们先是将种植园工人的工资从平均每天75美分克扣到15美分，后来又将大批种植园工人直接开除降低种植园成本，这让萨尔瓦多当时的400多万工农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失去种植园工作的人，迫于无奈只好加入犯罪的行列，靠偷窃、抢劫度日，而这正是今天萨尔瓦多犯罪猖獗的根源之一。

一场失败的革命，如何让萨尔瓦多堕入深渊

正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部分清醒的萨尔瓦多人意识到：抢劫行凶，夺走自己同胞的生命财产并不是改变集体命运的出路。萨尔瓦多的未来，在于推翻帝国主义和国内反动势力大山的压迫。

其中，一个名为法本拉多·马蒂的共产党人在1932年发动了一场工农起义，试图带领萨尔瓦多群众推翻被地主贵族垄断的萨尔瓦多政府。

这场红色革命很快引发了美国等西方列强的恐慌，视拉美如禁脔的美国立即将军舰开至萨尔瓦多港口，为萨尔瓦多的反动当局助阵。没过多久，受到西方援助的萨尔瓦多政府便击败了装备拙劣的起义军，并且对参加起义的工农开展了疯狂的大屠杀。

据统计，1932年的萨尔瓦多大屠杀短短在2天的时间内就让3万萨尔瓦多人死于非命，是上世纪拉丁美洲最残暴的一次大屠杀。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今天将人权奉为圭臬的美国却对此只字不提。

这一次未成功的红色革命，让美国心有余悸。从此以后，美国进一步加强了对萨尔瓦多的控制——1942年，美国的“进出口银行”借贷给萨尔瓦多当局110万美元，用来帮助萨尔瓦多“恢复经济”，但条件是萨尔瓦多必须同意本国关税人员的任免，都必须要由美国来钦定。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出于对抗苏联的战略目的，于1948年成立美洲国家组织，并将萨尔瓦多吸纳入内。自此，美国全面控制了萨尔瓦多的外交、经济和军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萨尔瓦多在历史上一度拒绝承认新中国，而是与台湾进行所谓的“建交”。

受到美国大力资助的萨尔瓦多，迅速从1932年的革命动荡中恢复了过来，并进一步加强了对萨尔瓦多种植园内工农的控制。在经济大萧条中吸取经验的萨尔瓦多反动政府，决定将一部分失业的种植园工农纳入萨尔瓦多“秘密警察”的行列，如此一来这些人既能够帮助萨尔瓦多当局维持国家秩序，同时又能够确保萨尔瓦多的失业率维持在一个可控的水平。

然而，这些被萨尔瓦多反动当局吸纳入“秘密警察”的工农，大部分都没有受到过系统性的教育。在萨尔瓦多当局的重金利诱下，这批人很快便成为了萨尔瓦多反动政府控制下亦警亦匪的黑色打手，这非常类似民国时期杜月笙领导下的青帮。萨尔瓦多的历任总统中，也不乏有人会利用黑帮解决政治对手，如此一来，萨尔瓦多的黑帮问题便更加错综复杂。

在美国金元和黑帮大棒的双重支持下，统治萨尔瓦多的地主贵族愈发肆无忌惮。到20世纪70年代，萨尔瓦多10%的人口掌握着全国80%的财富，萨尔瓦多已然成为了全球贫富差距最大的国家之一。

巨大的贫富差距，再次点燃了萨尔瓦多的阶级矛盾：1979年10月，萨尔瓦多左翼力量在苏联、古巴的支援下，再次发动红色革命。这些起义军将自己的组织命名为法本拉多·马蒂民族解放阵线，这支由一万人组成的起义军立志要完成法本拉多·马蒂未尽的事业。

然而，拉丁美洲1959年爆发的古巴革命就已经让美国十分警惕。在20世纪70年代，美国绝不准许自己的后院出现第二个古巴。因此，在萨尔瓦多社会主义革命再次爆发之后，美国便联合墨西哥、智利、巴西等国，对萨尔瓦多起义军开始了疯狂的围剿。

由于20世纪70年代起义的萨尔瓦多游击队已经吸取了1932年起义失败的教训，并且在苏联、古巴的援助下，善于和政府军开展游击战，这让美国和萨尔瓦多当局感到头痛不已。但是很快，萨尔瓦多政府军便想到了对付游击战的毒计：那就是焦土政策，坚壁清野。

在萨尔瓦多政府的默许之下，围剿游击队的萨尔瓦多军队可以随意枪杀在他们看来可能和萨尔瓦多共产党相关的萨尔瓦多公民。在1980年萨尔瓦多政府对埃尔莫佐特的扫荡中，萨尔瓦多政府军在当地屠杀了1000多人，其中还包括146名萨尔瓦多儿童。

在萨尔瓦多政府近乎疯狂的围剿下，红色游击队的处境变得愈发艰难。随着1991年苏联的解体，失去外援的法本拉多·马蒂民族解放阵线只好于1992年与政府展开谈判，结束了给萨尔瓦多造成8万人口死亡，50万人口外流的沉重内战。

但是，萨尔瓦多的灾难并没有从此划上句号。在内战结束，苏联解体后，萨尔瓦多的战略意义对美国而言不再格外重要，因此美国在20世纪90年代结束了对萨尔瓦多每日200万美金的支持，这让萨尔瓦多的国内局势迅速恶化。

与此同时，随着内战的结束萨尔瓦多政府解聘了大量内战临时征召的士兵。这批士兵在内战期间就习惯了烧杀淫掠，在退役之后他们更是一时间难以找到合适的工作，于是很快与萨尔瓦多昔日的黑帮合流或成为新的帮派，如此一来便更加剧了萨尔瓦多国内的黑帮问题。

萨尔瓦多，未来在何方

时至今日，单一的种植园经济结构，上世纪内战的创伤和泛滥不止的黑帮问题，仍然困扰着萨尔瓦多。据萨尔瓦多最新的统计数据显示，萨尔瓦多国内目前有近10万名“准黑帮”成员，此外还有100万不定期为黑帮干活的临时工。

这些萨尔瓦多的黑帮成员往往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甚至可以与萨尔瓦多的政府军进行对抗。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有大批萨尔瓦多的前政府军成员在内战加入了黑帮组织，并且内战中大量美械援助流入了黑帮之手，这让萨尔瓦多黑帮成为了可以左右萨尔瓦多国家局势的一股力量：在萨尔瓦多，做生意没有黑帮背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在黑帮对国家局势的种种干预之下，萨尔瓦多的经济不出所料地很快崩盘：早在2000年，萨尔瓦多的本国货币信用体系就已经完全崩溃，不得不依赖美元度日。2021年，萨尔瓦多政府又批准了“比特币”的官方地位，这让萨尔瓦多成为了全球第一个让比特币合法化的国家，也难怪有人管萨尔瓦多叫“赛博朋克”之国。

今天的萨尔瓦多，只有黑帮的老大和世袭的地主贵族才能过上富足的生活。而普通的萨尔瓦多底层百姓只有两条出路：要么谋杀一个人，作为加入黑帮的“投名状”；要么就流往到异国他乡，谋求生路。但讽刺的是，给当代萨尔瓦多带来不幸的美国是萨尔瓦多移民最多的国家。

但自特朗普上台以来，昔日里被萨尔瓦多人视为“救赎彼岸”的美国也不再对萨尔瓦多张开双臂。2018年，特朗普亲自签署了对20万萨尔瓦多人的“逐客令”，让大批到美国谋求生路的萨尔瓦多人折返回国，其中也有相当一批在美国有犯罪前科的萨尔瓦多人，特朗普甚至直言不讳地将萨尔瓦多称之为“美洲的粪坑”。

那么，在失去了漂泊海外的期望后，究竟还会有谁来拯救被称作“救世主之国”的萨尔瓦多呢？

目前现任的萨尔瓦多总统纳伊布致力于解决困扰萨尔瓦多多年的黑帮问题，从去年开始，萨尔瓦多就开始对黑帮开展大规模的搜捕行动，整个社会也喊出了“向黑帮宣战”的口号。今年年初，就有2000名被绳之以法的萨尔瓦多黑帮成员，被关押在了一个能容纳4万人的萨尔瓦多超级监狱当中。

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天的萨尔瓦多，国家和社会的方方面面都早已被黑帮渗透。这些被关押在“超级监狱”内的黑帮成员，每天能够在监狱内自由地流动和聚会，甚至将凶杀的过程当作家常一样狱友闲聊。其中，罪行较轻或买通关节的萨尔瓦多黑帮成员在被关押没多久后便会遭到释放，随之再次加入犯罪大军的行列，这让萨尔瓦多的“扫黑除恶”工作收效甚微。

或许，萨尔瓦多想要彻底解决黑帮问题，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遗憾的是，今天的人们谈到萨尔瓦多这个“犯罪之国”，进而对它产生退避三舍的心理时，往往忘记了究竟是谁才是这个国家悲剧的始作俑者。

参考文献：

[1] White C M. The History of El Salvador[M]. ABC-CLIO,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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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许必华, 杨文正. 动荡中的萨尔瓦多[J]. 收藏, 1985, 26.

[5] 全顺芳. 美洲的黑帮问题[J]. 国外社会科学文摘, 2006 (6): 19-21.